Select a track
0:00 / 0:00
我叫笑開,現時是一名護老者,正在照顧我的丈夫。不過回想起來,其實我很早就學懂了「照顧」的意義。
小時候家境清貧,一家九口,我十二歲便已經外出打散工幫補生計。父親是個寡言但踏實的人,為了養活一家人,每天兼職幾份工。
直到我出嫁那一年,他忽然帶回一部蝴蝶牌衣車。蝴蝶牌是當年著名的縫紉機品牌,黑色機身、金色花紋,厚重而典雅,還是腳踏式的。家裡地方不大,那部衣車就放在客廳中央。當時人工一個月只有五、六十元,而這部衣車卻要一百多元。我忍不住問他:「點解要買部咁貴嘅?」他沒有看我,只是低頭望着衣車,淡淡說了一句:「送俾你做嫁妝。」
我心裡明白,這部衣車一定是他省吃儉用幾個月,才捨得買下來的。自此,這部衣車陪伴我出嫁、生兒育女,甚至縫補孩子的校服。
後來,父親因糖尿病導致腳部浮腫,拖了一段時間才肯就醫。可惜當時醫療技術不如今日,最終還是截肢了。一直堅毅承擔照顧家庭責任的他,忽然需要別人照顧,我想他的心裡一定難以接受。
於是,我把家中封存已欠的的摩打衣車重新搬出來。雖然已不是父親當年買給我的那一部,但靠着多年練就的手藝和肌肉記憶,我為他縫製了一件輕薄的外套,方便他坐輪椅出門時穿著。父親收到後一句話也沒有說,但自此他幾乎每次外出,他幾乎都會穿上那件外套,有時甚至天氣稍涼時,在家也會穿上,一直穿了很久。
如今輪到我照顧丈夫,有時也會想起父親。原來,照顧人不一定要說多少感動的話,而是在於那些細節——做一些對方需要,卻未必說出口,也未必有人留意到的事。
父親送給我的那部蝴蝶牌衣車,雖然物件已不在,但當中的回憶卻由我一直珍藏至今。它不單是一部機器,而是父親為我挑選的嫁妝,是他默默回應女兒沒說出口的渴望的心意。直到今天,這部衣車仍縫印着我與父親之間深厚的感情。